上周二的班上，我用科室的座机，完成一次电话随访。接电话的是病人的儿子，听说话的口气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我医院急诊科的医生，三天前你妈来我这看过病，现在人怎么样；对方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说感谢你们，现在人能走路能吃饭了，身上的肿全消了，身子也不疼了，先生（当地对医生的称呼）还是你们医术高明啊……
我是在对方的感谢中把电话给挂了，说实话任你性格多么冷淡，被人夸出花捧上天的感觉肯定不错，更何况我这种俗人。打电话的三天前，我正值夜班，晚上8点半前后来了一家子人跑进来了，说是家里人被蜂蛰伤的，身上疼的不行，问这边能不能处理。我一听，多大个事，医院没可能拒诊，先把人拉进来给我看看吧。等我看到病人，我就觉得刚刚的话说的略微有些自信了，我第一眼的感觉就是欧阳锋，除了病人眼睑也肿的不像话，眼睛基本看不到这一点不像。
病人身上差不多有一百多处蜇伤，脸上的五官基本肿的不像话，两手发红肿胀，护士要开条静脉都扒拉好久，幸好人还是清醒的。我一看这样子，直犯愁，除了对症处理，这病该特么怎么治啊？于是我开始诚实地和家属谈话，第一点便是说实话，这个病医生也不知道怎么治；第二点，不知道是哪种类型的蜂蜇的，有何种毒性，只能边观察边治疗。家属则万分感谢，表示他们拉着病人在老医院，没有一家敢接，我们愿意接收就万分感激了。
治疗方案给予抗过敏、抗感染及补液治疗，并观察肌酶、肌酐等指标，入院两小时左右，病人的肌酶便从多飙升到多，并开始出现心律失常，所幸尿量一直正常，我也最大量地补液以促进毒素排泄。第二天早上，病人的肿胀疼痛稍微好转，但是肌酶升高到多，临下班前我还叮嘱其家属最好多住两三天观察一下。
当天下午，病人就自己要求出院了。家住山区，子女未立，一天的治疗已经消耗几千块钱，实在负担不起接下来的费用。接班的医师也是无奈，让家属签字后办理出院。私底下，科室里几个同事一直在担忧病人的情况，毕竟那么高的指标出院是有出现急性肾功能衰竭甚至生命危险的，所以病人后续的状况如何也成了我们的一个心结。终于在上周忍不住打电话随访，于是便有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今天港一港煽情的，我们这一年代的人步入临床数年的人在接受医学教育的时候也是读过医学生誓词的，当年的我们可能逃课、考试前突击学习混个及格，眼白浑浊吊儿郎当，一副不屌全宇宙的样子，然而一旦步入临床“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字字机杼镌刻于心。虽然社会大环境中，这份职业对于年轻的医生已变得无比艰难，但多数的从医者仍有一种仰望星空的期待。按照马斯洛人类基本需要层次的理论，我们都是在仰望星空的奢望中跳过好几个层次，达到受人尊敬与自我实现的层次，这种现象我不敢说这是理想，但至少受到理想的干预。
当看病治病成了一种日常，我们埋头于工作，人来人往，多少面孔与往事都在琐屑中变淡；偶尔泛起的浪花，满足一下职业的荣誉感，其实甚是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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