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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二泉映月与阿炳

近现代二胡,离了“二泉映月”,基本玩不转。另一首“江河水”,小泽征尔听后流泪。但让老百姓比较,“二泉映月”的忧郁哀惋、沧桑凄美,百转千回那种侠骨柔肠,任你江河之水天上来,终究不及。

解放后,阿炳之名与“二泉映月”开始全国传散。文革结束更百花齐放,阿炳与其琴曲,大受追捧,还拍成故事片,甚至有改为芭蕾舞的。音乐会与比赛不论,谁说会拉把二胡,定有一曲“二泉映月”。

一般宣传:阿炳苦出身,当过道士,自学苦练,会多种民族乐器,尤其擅长二胡。其品行高洁,志向远大,还与美丽姑娘有过纯美爱情。但万恶旧社会,容不得草根天材,日本鬼子,甚至用硝镪水弄瞎其眼!如此盲人阿炳,悲愤交加,苦寒度日,手不离二胡,自编自创,“二泉映月”出水芙蓉般,在血与泪的悲惨世界中,绽放出奇葩。琴声悠悠,控诉黑恶,想念光明。终于,新社会抢救了阿炳创作,其却因病早逝。

上世纪未,已有回忆纠正阿炳“高大全”造型,说他沾染恶癖吸烟片。生活中也没漂亮恋人。后半辈子,无锡老百姓,熟悉阿炳沿街琴声与乞讨。搀扶盲人蹒跚而行的,是他娶来的寡妇董催弟。

人生悲欢离合,甜酸苦辣,社会决定一部分,其他自己也难掌控,天意或叫天命,都是生活常态。人性还非常复杂,上至皇帝下至乳童,都有善恶交缠的本能。谁也难以一刀切,就说小葱拌豆腐般亮眼分明。

我非二胡迷,对阿炳也没专研。最近看本内部杂志,有作家陆文夫的叙述,还是令我大吃一惊。

阿炳一表人才好嗓子,器乐可称圣手,当地成名早,还做了崇安寺雷尊殿的掌门人。但旧社会染缸,阿炳吸毒嫖娼,嗜赌成性,盲疾是花柳病引起的,与鬼子或恶霸无关。本来道家尊殿,香火不断,至少维持小康,最后一并赌光。“二泉映月”,更非百分百原创,而是内含妓院淫曲“知心客”的原始素材。

陆文夫当时年轻记者,闻听《二泉映月》,赶去无锡采访。可惜,阿炳半月前亡故。接待他的董催弟说:阿炳给天津客人(应该是音乐家)录了好几首曲子,一个铜钱也没给。后来想弹三弦,蒙皮被老鼠咬破,家中断粮,烟瘾发作,借催弟出门乞讨,抽出道袍腰带,上吊死了!阿炳有他的理由,或叫厌世,或叫对这个人世,已没有眷恋。

陆文夫请催弟,前街吃了碗双浇面,包几只小笼,说给阿炳当供品。再塞催弟八万元(老币,之后的八元),这也是陆记者半个月的津贴。开春再探,催弟早辞世,她与阿炳患难夫妻,前后过世仅差二十余天。

我记忆中,赶去录音的专家,还借了当时稀罕的钢丝录音机,弟子也跟去。他们刨到二胡金矿,却没给盲人家一个铜板!比嫖客如何,比唱“知心客”妓女如何?无锡百姓,春夏秋冬,长年累月,聆听漫街而来的琴曲,爷爷奶奶大叔大娘,或许还有学童,会端些残粥剩饭,摸索几个铜板,让阿炳夫妇在这世上留口气。他们是最忠实的听众,比什么狗屁音乐家,高贵一万倍!民间回忆,说“二泉映月”,阿炳每拉一回都有变化,还用一种特别的老弦,仿佛锉刀,深深浅浅,在挫痛你的内心。这样的评论,当代任何大师评论家,说不出来,也没资格说出来!

我不在乎阿炳是否自暴自弃,天材磨难痴心不改,“知心客”又如何?就能编成天挽银河般的“二泉映月”!这就是艺术的丰美与人生的饱满。苦命催弟,陪伴阿炳走完人生,上苍遣下好姻缘,恍若阿炳那把二胡,张着永难割舍的老弦!

今天戏说、胡编、穿越、闹腾,所谓创作,充满了无聊喧哗与白痴呻吟。更有甚者,为证明所谓正义理想,凡人凡事,任意造假,用作坑蒙拐骗的道具。口中还念念有词,什么经典、传承、灵魂、精神。其实,真还比不上旧社会底层愚民。就算是妓女,吟唱“知心客”,曾历真痴情。犹如阿炳,没有苦痛,何来坚韧?没有磨砺,何来创新?没有生死血火的淬炼,何有天材激迸的豪情?

所以我悲观无奈:或许阿炳与他的《二泉映月》,只能是万难逾越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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