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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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多年前的一个傍晚,大雨滂沱,一匹白马驶过……
马车上坐着一位老人,而赶马车的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她驾驭的马车绕村而过,穿过长长的雨幕与渐浓的黑暗,来到了江边的破庙。与这位老人擦身而过的村庄叫南阳里,而江并不起眼,正是后来因他的身世遭遇而名扬天下的汨罗江。
在这样的雨夜里,老人不想惊动任何人,而是寻找既能容身避雨,又不惊扰老百姓的地方。客栈是不能去的,只有寺庙不失为一个好的去处。马车走到江边,终于看见了一个寺庙,已经是年久失修,庙的门是斜的,柱子也歪了,且断壁残垣,随时可能轰然倾覆。姑娘先行进去张望了一下,用手摸摸破庙的神台,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也不知庙何故荒废了?顾不上这么多,只要暂时能避避风雨,等过了今夜,天亮了再来想办法,他们就这样走进破庙,也是无奈之举。要不然,天完全黑下来,就更加不方便了。
我不说,一个连庙宇都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年代,谁都猜想到是兵荒马乱的年代,也是民不聊生的年代。我要说,这是曾经辉煌四百多年的大楚帝国吗?这时候,已然沦落得像这个雨夜的破庙一样根基不稳,风雨飘摇了。在这样的气候下,老人还在处心积虑,心忧社稷。何况,这一路的行程早已让老人疲惫不堪,还不幸染上了风寒,身子骨显得异常虚弱。姑娘小心地把他扶下了马车,搀扶着跨过了破庙的门坎石。今夜,这是他们容身的家啊。本来想把破庙打扫一下的,这个平日里极讲究干净的老人已经明显感到力不从心。于是,那位姑娘让老人倚在神像底座休憩,让她一个人来打理。一会儿,老人就和衣抱身睡觉了。守护在他身旁的姑娘,也累得叭下来了。
这一觉,睡得多沉,连他们自己也全然不知。
第二天拂晓,南阳里的鸡叫声也没有唤醒庙里沉睡的人。一个青皮后生去河里捕鱼,打破庙经过时才发现。后生看见庙前的樟树上拴了一匹漂亮的白马,感到十分好奇,便悄悄进庙察看,只见一个身穿长袍,腰间还佩着一把长长的宝剑,须发灰白,瘦骨嶙峋的老人和衣而眠,身边的底座上还有一顶高高的官帽。后生见老人慈眉,且气宇不凡,感觉不是一般的官人,便小心翼翼地过去摇了摇他的肩膀,喂──喂──喂──,连喊了三声,也没有答应。后生一惊,试探用手摸了摸老人的额头,还烫手。后生知道老人已经生病了,且不轻!连忙推醒身旁和衣而眠的姑娘。姑娘猛然睁开双眼,感到惊讶,埋怨自己睡得过沉,居然有人来了也不觉察。后生连连道歉,我不是坏人,是这里的村民。刚才碰巧路过,进来看看而已,发现这个老人病了。姑娘见后生没有丝毫恶意,便问后生我们这是到了哪里?后生告诉她:你们到了我们南阳里的江边。姑娘告诉后生,她叫女媭,和父亲从郢都来!边说边侧身照看身旁的老人。姑娘还告诉他,她的父亲叫屈原,并央求后生设法救他。尽管后生生长在山野,没有什么见识,但屈原的名字听人经常说起过,知道是朝廷里忧国忧民的好官,为奸佞所不容,被赶出了朝廷,如今落到如此难堪的地步,也着急,连连答应姑娘我会想办法的。后生自知不懂医道,但他急中生智,跑出庙外,站在高处向村庄方向呼喊求援:屈原大夫在庙里病倒了,快来人呀……不一会,村里闻声的人来了不少,男女老少怕有二三十个。尽管穷乡僻壤缺医少药,村民还是有一套自己的经验和办法,诊断屈原是因风寒所致加之旅途疲劳昏迷过去了,只要救治及时并无大妨,便弄来了开水、芝麻、生姜、茶叶、食盐、黄豆等按比例渗混一起冲泡,然后,反复掐屈原的“人中”,当屈原苏醒过来,把这碗当地有名的芝麻豆子姜盐茶让他喝下。第二天,屈原的病就很快好了,便带着女媭去村庄拜谢村民们,而村民不仅不收他任何礼物,大家还簇拥着他来到破庙,帮他把破庙检修好,让他父女在庙里安心地住下来,有什么困难大家一起想办法。屈原被当地纯朴的民风感动,就真的不想走了,白天与这一带的老百姓一起下地做农事,或下河捕鱼,与这里的老百姓交流,谈心。到了夜晚,他就在灯下吟诗作赋。空闲的时候,他还在庙宇前后栽植了不少香樟树,以及香花美草等植物。把一个荒废多年的破庙打扮成了世外桃源。村民有不懂的事也常常前来请教他,他就悉心解答。村民亲切地称呼他为“屈老夫子”。
到了第二年的涨水季节,大水淹没了地势低洼的破庙,屈原正在发愁之际,村民们过来了,说不如为屈老夫子安个地势高环境又好的新家。在村民的帮助下,屈老夫子才从南阳里热热闹闹地搬到了山青水秀的玉笥山。
2据《湘阴县图志》记载:“……南阳里屈原旧祠地也。”宋代朱熹守潭州,奉旨重修三闾祠(屈原殉国不久,人们将南阳里破庙修复改成了三闾祠)。落成恰逢端午节,继守潭州的真德秀亲临凭吊,作《祭屈原文》曰:“……伊南阳之吉里兮,祠妥灵而尚存。”南阳里无疑是屈子祠的前身。据史料记载,明朝初年,福建翁氏迁居此地,此地才改称翁家洲,连沧浪河上的小桥也称翁家桥了,而南阳里就鲜为人知了。我从一些零星的史料中得知,庙曾几度为僧人所据,一度还叫过南阳寺,直到明嘉靖二十年知县戴嘉猷拆寺建屈子祠。从一座破庙的兴衰起伏争夺中,我们也看到了历史的演绎朝代的更替,不禁要感叹建筑也是朝代兴衰的晴雨表。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两千多年来,不知又有多少后人来过这里凭吊屈原?西汉贾谊在赴长沙王太傅任途中还专程来过,写下了脍炙人口的《吊屈原赋》,并在附近的江洲上焚烧,以示纪念。后来的司马迁著《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还来此收集资料。司马迁并由屈原、贾谊的不幸遭遇联想自己的坎坷人生命运,不禁怆然泪下。
而玉笥山上的屈子祠修建还是清朝嘉庆二十年(年)的事了。知县戴嘉猷拆南阳寺僧舍徒建于玉笥山隔江对岸的凤凰山,复名汨罗庙。清乾隆十九年(年)祠宇为江水浸蚀,残破不堪,知县陈钟理以屈原曾居玉笥山,遂将汨罗庙徒建于玉笥山,更名为三闾大夫祠。同治八年(年),乡贤集资修缮,并改名为屈子祠。文革期间,造反派时来打砸,当地村民全力护保,几度幸免于难,80年代初,屈子祠又经过当地政府修缮、扩建,才有了这个国家级风景名胜区,才有了研究屈原的一个完好的基地,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成为中华传统优秀文化荟萃之地,每年接纳的游客如过江之鲫。
3我曾无数次前来玉笥山拜谒屈子祠。
或许,这本来是一种自觉,也是由宿命注定了的。我从小生长在屈原投江的沉沙港,连名字也是出自《离骚》,这也是父亲研究湘楚文化一辈子结晶的佐证。而我,对楚文化的爱好可以说是受父亲潜移默化的影响。常来屈子祠如同赴一次次无言的约会。年端午,我陪台湾著名诗人余光中先生前来,他老人家还亲笔为我题字:“灵均先生,与屈子有约!”
去年深秋,和几位文朋好友重访,过往的情景令人浮想连连……我在船码头伫立好久,船还在对岸等候。这天,过往的人并不多,码头显得冷清。江水还是那样不急不慢地流淌着,朝着肉眼看得见的洞庭湖,如慢镜头里的一支令箭,划过眼际,还带着风的模糊动感,让人的视觉向触觉转换,内心便有了隐隐的疼痛感。江面上,间或有小船驶过,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将水面裁剪出波纹状条形。这时候,我看见江水还是流动的,眨眼功夫,渔船远去,水面又缝合了,又恢复到了先前的静止状态。人的眼睛有时候是不可靠的,甚至遭到自己的眼睛欺骗。我明明看见水是静止的,可它确实又在缓慢地行走。这时候,我把手写的一首诗折叠成船,放在江水里,纸船就朝着下游的方向漂游……
下游是我从小挚爱在这里玩耍的洞庭湖。而此处,实际是江湖了。在涨水季节,江水不是眼前的主河道那脉羸弱的河水,它会漫出河床,把大片大片的滩涂淹没。那时候,船码头与引路都浸在水底成为鱼虾嬉戏的龙床,过渡的码头随着水涨退至堤岸,这时候方显江湖气象。而此刻,江水是安静的,安静如一条卧龙睡在玉笥山下。而我的注意力落在滩涂上,尽管秋已深,可这里看上去一点也不压于大草原。不,这是江南的草原。北方的草原在这个季节早就凋敝了,你几乎看不到一点绿茵。而这里,还是绿茵连天碧,农闲后的牛儿成群来到这块肥沃的草地,尽情享受肥美的芳草。只要人往草地一站,遍地绿茵之间,均匀地长着两种细小的花草,我叫不出名来,只知道一种开黄色的小花朵,一种开紫色的小花朵。让人感到特别的是成群的鹭鸟也来了,它们欢喜地停在牛背上,牛角上,那份悠然自得还是孩提时候享受过的,而今我等再也没法去享受。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些吃草的牛,居然不会去碰这些小花朵的,如果牛也好一口的话,这些花朵还能这么自由自在遍地开放吗?只有野蜜蜂贪婪,沉醉其中……
而江湖之大,我只是过客。
如同林中的落叶一样,今年的落叶覆盖去年的腐叶。那些先贤的脚印又被后来的人覆盖。这过程,这空间,又有多少悄然的变化是我无法去细细思忖的。待我乘车而来的时候,这江水已然流了两千多年了……
4在渡口,流水是指向未来的。而我,却是来寻找历史的。
自古以来,汨罗江各渡口皆为义渡,每个渡口必于江岸建一座渡船亭,供行人歇息候船之用。而今,这种便利倒是没有了,如果下大雨还真的无处可避雨。出大太阳不能掩荫也无关渡口的痛痒,那是你行人的事。而过渡收费却不低,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文明进程中,我们丢失的东西太多大多,包括新生的各种贪婪腐败已经占据了视野够得着,够不着的地方,这些我已经见惯不怪了。有时面对恶满腔忧愤,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我的确无能为力。在这一点上,屈老夫子就不一样。相传他居住玉笥山期间,常在山下渡船亭内与渔民或农夫村姑樵子促膝谈心,倾诉他的忧愤,畅谈他的美政。有一天,江面雾霭茫茫,江堤绿草茵茵,未及梳理头发的屈老夫子来到江岸散步,他想要怎样才能唤醒楚王振奋精神,治理好国家?忽然身后有人喊他:这不是三闾大夫吗?屈原回头一看,来者是一个六十多岁的渔夫,胡须灰白,自己并不认识,便问他是何人?渔夫说你不认识我,我却认得你,还与你是同乡呢。你当左徒的时候,我见过你呢,这一晃又是几十年了!屈原问他怎么也到了这个地方?渔夫说:我靠一条小船,一张破网走江湖。天当被,船为床,四海为家。您不是朝廷命官么,怎么也来到了这个僻远的地方?屈原长叹一声,唉,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所以,遭流放,来到了这一带。渔夫劝说他:既然世人都醉醺醺的,你何不一起痛饮一醉方休?既然大家都混混浊浊,你为何不随波逐流,何必一个人深思高举,怀瑾握瑜而招灾惹祸呢?屈原听了很生气,我怎么跟别人一样去胡说八道,颠倒黑白是非?乌鸦就是乌鸦,凤凰就是凤凰,我一个楚国朝廷宗臣,对社稷危亡,生灵涂炭,岂能袖手旁观。我宁可跳汨罗江葬身鱼腹,也不能让皓皓之身蒙上半点污垢尘埃……屈原说话很激动。渔夫觉得眼前的老头脾气倔强,只好说:自古强者居之。何况这个社稷是楚王一个人的,他自己不珍惜又与你何干呢?要是我呀,这天下是楚国的也好,秦王的也好,谁对我们老百姓好,我们就欢迎谁?!
屈原听了很气愤: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渔夫见屈原激动不已,与他的争论就像在朝廷跟奸佞小人唇枪舌剑一样,自知说服不了屈原,又怕伤害了这位心目中的好官,于是摇摇头,莞尔一笑,用木桨敲着船舷,哼着小调划着他的小船驶远了……
其实,在民间,这种劝慰的还不止渔夫一个,就连臣服且得到过楚国恩惠的子爵国贵族们也劝说他。那时候,他刚来南阳里不久,专程到河对岸南行十余里的罗子国城里,想通过这里的罗氏贵族的影响,来号召罗子国的人民组织军队,去抵抗秦军的入侵。虽然屈原的到来,受到罗氏贵族们的欢迎,还敞开了城门,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欢迎仪式,并以罗城最高的规格接待礼遇他。还领着屈原登上城楼,俯瞰城貌。屈原伫立高高的城楼上,极目眺望北方,思绪万千,对眼前的笙歌燕舞、美酒佳肴,全无心思领略和品味。他一心想着楚王,想着危机四伏的楚国,主人见他不悦,以为招待不周,请求海涵。屈原在表达谢意的同时,趁机把他的来意与这些贵族们托出,希望他们不要只顾沉醉眼前的花天酒地,而置险象环生的国家危难于不顾,应该从现在起,立即与他一道来组织罗子国的民众,把他们训练成为一支随时做好与秦军决战的勇猛之师。虽然他自己受蒙蔽被楚王放逐出来了,一旦郢都危急,这里还有一只外围力量来对抗秦军,胜负还不一定呢!屈原美好的一厢情愿却遭到这些人的拒绝,这让屈原很伤心、失落,他们怎么都不爱国呢?屈原怎么也想不通的。其实,屈原把一生都交给了楚国,忠君成了他爱国的硬道理,谁也改变不了他的。但他偏偏忽略了罗城系西周子爵国罗国国都,古荆州腹地。原疆域到了湖北枝江一带,国家由兴盛走向衰败,受到正值强大的楚国欺压、逼迫,无奈从枝江涉迁于汨罗江流域,经最善风水的巫师选址后,才确定建都城于现在的罗城。然而,依山傍江的风水宝地,也保不住古罗子国的气数,最终还是逃不过被楚国剿灭的厄运。多少年来,遗留的子民无能反抗强楚,忍气吞声,只得逆来顺受。而今的楚国如同一轮帝国夕阳,已经衰落得很快要沉沦到黑暗中了,你屈原却来让如此弱小的我们来对付秦国的强敌,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屈原碰了一鼻子灰,便谢绝了贵族们留他在城中长居的美意,泱泱地回到了他的破庙,准备另图打算。从此,他在沅湘一带积极活动,力求实现他的愿望,而这一切收效甚微,徒劳无功,只好又重新回到玉笥山。郢都一时是回不去了的,这里就成了他的家啊。在遭流放以来,大多的时光是在这里度过的。并在此写下《离骚》、《怀沙》、《哀郢》等千古名篇。屈原之所以留连在这一带,兴许是因为这里挨郢都不远,可以听到哪天楚王清醒了召他回去料理朝政的传令声。可是,他在《哀郢》中写道:“忽若不信兮,至今九年而不复。”从遭贬流放以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九年怎么还没有楚王召见他的信息呢?
直到公元前年,秦国大将白起攻破了楚国的国都郢城,烧毁了楚先王的坟墓夷陵,楚国的军民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朝廷只得东保于陈,以图苟延残喘。血腥的现实,腐朽的朝政,昏庸的君主,这一切都使屈原深感悲怆和绝望,他不愿意做亡国奴,他感到自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好以死向故国表白自己的心迹。就在这一年的农历五月初五端午那天的清晨,他独自来到汨罗江畔,眼前是白茫茫的水天一色,雾霭在江面浮游飘荡,浪涛拍岸,溅起水花四射。他的衣服溅湿了,连眉睫也湿了。他甚至不知这个是水花还是泪花。身后林莽幽深晦暗,树林上空不时传来一两声乌鸦凄厉的鸣叫。远处的村子里锣鼓喧天,爆竹声声,村民们已经做好了划龙舟的准备,再过一阵子,就要到这江边来祭祀龙头,然后,就要在这里展开龙舟竞渡比赛。这是他们自古沿袭下来的传统习俗,这九年来,每逢这个日子,他还亲自来到江边观看,与乡亲们同乐。而此刻,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就像催魂的夺命曲,他想:能在这么一个日子里把身体交给江水,不失为他最值欣慰的绝笔。倘若此时还在犹豫,等村民们来了,又将错过良辰美景,连死都死不成了。于是,望着沉沙港深深的潭水,纵身一跃,如同汉字写就的感叹号,在这一刹那间完成了。
一个人的生命结束了,而灵魂在这一刻得到升华。
关于屈原的人格魄力一直为后人津津乐道。
最近,我听到一句戏谑,屈原是被当地人气死的。关于这一说法,我虽然不敢苟同,因为他的作品中早已经流露出了死亡的信息。但我也不完全排除还有各种其它诱因加快了他赴死的步伐。按现代思维逻辑推理,屈原以一己之力拯救没落的楚国似乎成了书生情怀,以死报国也是他最好的归宿。而学界说法多多,但普遍认同一个说法:是屈原得知秦军大将白起拔郢,楚国的都城沦陷了,他再也回不去了。与其痛苦地活在人世间,还不如痛快地了却残生。
这时候,死是多么容易的事,而活着却是不容易的,我想。
要知道:到了公元前年,60万秦军势如破竹,很快攻陷了楚国寿郢,从而一举破楚,并俘虏了楚幽王负刍。这似乎是屈原预料到的结果,也是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所以,他不想苟且偷生,怕到那天看到如此悲惨的现实。
曾经辉煌多年之久的楚国,在一片哀怨声中,一轮黯淡的帝国夕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落了。
5玉笥山的小路把我的步履接住,并引上了山顶的屈子祠。祠前,两只石狮子睁大眼睛望了我好久,我也望了它许久。它没有开口说话,我也没有。其实,我们彼此都见过多次了,我还摸过它的狮子头,像摸一个没有脾气的孩子的头。
大凡有石狮镇守的地方,无疑多了一份肃穆,多了一份庄重。何况,这是屈子祠,我心目中的圣贤屈原的雕像就安放在里面,我已经无数次朝拜,这次也不会例外。
来了,我不说屈子祠的建筑是什么结构,方位朝向,谁题的匾额?来过的人一看就知道;我不说占地多少平方米,分几进几厅,有多少陈列室,那似乎是记流水帐的伪文人的专利,丝毫也提不起我的兴趣;更不说这些年来了多少达官贵人,又有多少现代骚客在这里舞文弄墨,等等这些我都不想说,也没有半点兴趣说。我这些年来身处红尘,被世俗的尘埃卤过而自觉浑身不自在,悄然来到骚坛脚下的濯缨桥边坐坐,让浮躁的内心获得一种安宁,污浊的身心得到洗涤。
“冠为衣主,是戴在头上的,帽子不干净,人之心灵岂能洁净?”这是好洁成癖的屈原常说的,我还是不说。其实,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想悄悄地问他一句:倘若您能活到当今,你还做屈原吗?
作者简历:张灵均,先后在《散文》《芙蓉》《红岩》《芳草》《啄木鸟》《青春》《山东文学》《广西文学》《山西文学》《湖南文学》《四川文学》《散文海外版》等期刊发表诗歌散文若干。获年山东文学散文奖,年度全国报纸副刋年赛一等奖,现居岳阳。
写作者要有点疯,叛逆、创造、
想象,天马行空,细腻、丰沛,
对文字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