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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榜题名全国报纸副刊散文一览无余2

★人民日报海外版旅游天地发表作者刘干散文《冬到打雁刘看大雁》

★文汇报笔会副刊发表作者周华诚散文《柿染:植物之色》

★农民日报百姓茶坊发表作者谭丁录散文《雪夜彝乡》

★京九晚报京九风副刊发表作者黄翔玲散文《手心里的玫瑰》

★天津日报满庭芳副刊发表作者李显坤散文《雪中残荷》

★西安日报西岳副刊发表作者任静散文《菜根香处最相思》

★兰州日报兰苑副刊发表作者周步散文《八声甘州》

★人民日报大地副刊发表作者兰善清散文《山菊灿然》 

兰善清/山菊灿然(散文)

一抬脚,海拔就在六百七十二米处;上个山垭,海拔一千多米。这里退后属湖北十堰市房县;朝前就是鼎鼎有名的神农架。

我的目的地就在这儿——房县九道乡响应沟村。

这不,响应沟村党支部书记吴维科来了,一手拄着铁锹,边走边铲雪。

吴支书是个朴实憨厚的庄稼人,穿着排扣的老式棉袄,说话和气,始终一副笑脸。他在村里,从担任村委会主任到担任村支书,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带领村民建成集中供水提水厂,安装太阳能路灯,修建通往外界的公路,和村两委一起帮助乡亲们解决了治病难、读书难的问题。

初冬的这场雪下得很大,山上山下像穿了羊皮袄。巴山松垂着松果,山菊花跃出雪层满坡灿然。

不一会儿,史发菊一脸汗珠,从毛狐寨赶来了。

她从头上拿下头巾,擦了擦脸。模样不像山风吹过的,皮肤不粗糙,头发拢成一把马尾,扎在脑后。

“听说你都儿女成家了?”我问她。

“奔五十的人了。女儿出嫁了,儿子在县里工作。”

“享福了,还忙?”

她把头扭向吴支书:“闲不下来,不加油干,都对不起吴支书。”

吴支书哈哈一笑:“我有啥对不起的,都是你们自己争气。”

她指着对面影影绰绰的山坳说:“那里就是毛狐寨,也是我原来的家。前山遮后山。从门口到山下大路口是五里高坡,从大路到村上又是五里山路,从村里到乡里是三十里盘山路,从乡里到县里整整三百里。我丈夫七年前要不是吴支书他们帮助,人怕是都不在了。”

吴支书打开手机让我看史发菊丈夫的照片。照片里,人长得高大,身着迷彩服,拄个棍子,背对羊群,面对远山。

史发菊丈夫叫景平枝。原来,史发菊四十岁那年,景平枝给烟叶打农药中毒,突发脑膜炎,口吐白沫。两百斤的身躯,儿子女儿赶回来也抬不动,是吴支书和几个小伙子换着把他背下山。村卫生室治不了,赶忙送乡卫生院;还是治不了,医院,这才捡了条命。后来景平枝偶尔还发病,史发菊就走哪把他带哪。可谁知,景平枝才好转,史发菊食道又出了问题。亏得吴支书帮他们办了医保和大病救助,才及时治了病。

转了十几个坡,爬了长长一面山岩,我们来到了毛狐寨,这里是史发菊和景平枝的老家,现在是养殖基地。几间土屋掩映在茂密山林里,里面是平时值班住的简易床铺、给牲畜加工饲料的工具和锅灶。

景平枝微笑着走出来,与我们打招呼。

朝阳那面山稍缓,散养着羊群、鸡群、牛和猪。沿着山路走过去,是片开阔地,四十多亩。退耕还林后,兼种玉米、土豆、红薯。这面山菊花开得好鲜艳,可以养蜂,他们忙不过来,便让别人来养,摆着一排蜂箱。

史发菊指着那羊群跟我们说:“其实,单种这高山粮食和蔬菜也够吃够喝,可是总觉得就这样,对不起好政策。于是我们在这里搞养殖。开始,养了六十几只羊、十几只鸡、几头猪、几头牛,摸索经验。慢慢有了经验,开始成群地养。”史发菊笑哈哈地说:“我不愁销路,村里联系订单,我只顾养好就成。现在,人越活越精神!”

听了史发菊一番话,我忍不住感慨:真行!人如其名,有菊的品格和精神!

史发菊又一口气说到现在居住的地方:“年村里集中安置,我们迁居到响应沟新村。你看那片新楼,我们家就在那里。三室两厅,有自来水、液化气,能上网,电视也不用竖天线了,在山坡上可以看手机视频,跟孩子视频通话……”

夕阳落下山崖,我们一路来到史发菊的新家,果然整洁宽敞。小坐片刻,吴支书说,走,再去看看明三家。

“不是史发菊带动,明三还困难着呢。明三,不冤枉你吧?”吴支书笑着问明三。

明三,五十多岁,长得黑瘦。他招呼我们坐下,端来茶,不好意思地搓着手,点点头:“原先没动力,也懒得做事。后来吴支书把我拉到毛狐寨,看人家史发菊两口子在干啥,又隔三差五来开导我。跟争气的人一比,我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说着,他带我们走出门来,指着村子背后的轿子顶山:“那儿有我二十多亩山林,光松果每年可以打上万斤,我还有四十多箱蜂,还有几亩芍药……”

暮色拥抱了山口,新村的路灯点亮了山谷。

吴支书与我沿着响应沟新村一排一排转,路上又提到了史发菊:“史发菊这个榜样带了好头,村民以她为荣。大家比着干,越来越有干劲。现在我们村百分之八十的人在发展产业,已经整村脱贫。再过几年,产业规模肯定更大,乡亲们的日子肯定更红火!”

我们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响。我心里想着史发菊的毛狐寨,脑子里满是山菊满坡的美丽风景……

★江海晚报夜明珠副刊发表作者徐兆熊散文《踢毽子》

★重庆晚报夜雨副刊发表作者彦如散文《品味甘蔗人生》

★枣庄晚报运河副刊发表作者刘峰散文《土灶暖流年》

★文化艺术报龙首文苑发表作者李子白散文《史眼彭山》

★黄山日报万家灯火发表作者章丽散文《青山绿水,我在徽州等你》

★运城晚报心灵家园发表作者李耀岗散文《新年随想》

★今晚报今晚副刊发表作者陈子善散文《悼傅聪先生》

★齐鲁晚报青未了副刊发表作者许志杰散文《冬吃萝卜》

许志杰/冬吃萝卜(散文)

老家潍县盛产青皮萝卜,荣称潍县萝卜。像传说中的西湖龙井就那么一两棵树是正宗,潍县萝卜也有自己根正苗红祖传的一亩三分地,据说在潍县城北的北宫,除却此地,其他皆为庶出。如我老家距潍县城三十多里,恐怕多数乡亲都没有口福品尝过北宫出产的萝卜,但也不耽误把自己种的萝卜贴上潍县这个标签。原因很简单,从行政区划管辖范围讲,老家属于潍县东南乡,所产萝卜当是名副其实的潍县萝卜,既使离北宫远了点,也没有出潍县地。

在老家生活时,有幸见着乡亲们从育苗、管理、拔萝卜到储存的整个过程,想想也是应了那句流传甚广的话,萝卜好吃苗难栽。看似粗老笨壮的青萝卜,生长起来却是非常仔细,对于地茬、水肥、温度都有较高的要求,稍有不慎,哪个地方伺候不到,这一年的长相和口感会大打折扣,与人们的要求相去甚远。潍县萝卜清脆爽口,需要不断地浇灌,涵养水分,才能保证其细皮嫩肉。如果是瓜茬萝卜就更好了,瓜茬就是种过西瓜或者脆瓜的地茬,西瓜和脆瓜都是直接入口的水果类农产品,除了用一点农家肥之外,还要再加一些豆饼,就是轧过油的豆渣。瓜茬萝卜营养丰富,肉质细腻,咬一口,晶莹的萝卜汁欲滴欲出,嚼一口,透心的爽气,比在水井里凉过的西瓜还带劲。拔萝卜的时间要在霜降之后的第二天,萝卜叶子被轻霜淡淡掠过,留下绸纱一样柔软的美纹,刚刚出土的萝卜带着零星的土渣,放在荫凉地里清晒两天,然后割下叶子,埋到挖好的地坑里。注意,是地坑不是地窖,一个在房前或屋后空地挖出的坑,坑深在一米五左右,这样能够使埋在地里的萝卜免受冻土层的侵扰。埋萝卜也有讲究,要放一层萝卜撒上一层薄薄的半干不湿的土,以保证萝卜新鲜和水分不流失。

种萝卜储萝卜有这么多规矩,潍县人吃萝卜也雅致。刚从地里拔出的萝卜是不能吃的,要埋在地里一段时间。时间多长呢,要到入了腊月。为什么要在地里埋些时间,为压压萝卜的火气,青皮萝卜一般都带着辣味,刚刚出土的萝卜尤甚,且肉质偏紧,不易下口。埋一段时间,辣味尚存,但是温和了许多,肉质也开始松动易于咀嚼。潍县人吃萝卜是要有那种柔和的辣味的,不带辣味的萝卜不是好萝卜,潍县人不喜欢。现在市场上出现了所谓水果萝卜,几乎无辣味,不符合潍县人对于好萝卜的基本要求。每有人说这萝卜好,不辣,潍县人闻之即刻断定不是老乡。潍县人吃萝卜还有一点,不能把皮去掉,带着皮吃才有味道有养分,烟台苹果莱阳梨赶不上潍县萝卜皮,去了皮,潍县萝卜的价值就少了。萝卜的吃相也有讲究,不能抓起一根萝卜就下口咬,要切着吃,而且不能切成段,要用锋利的小刀尖,将萝卜从头到腚带着清脆的响声,割成长条的三棱形。萝卜尾部叫萝卜腚,把萝卜拟人化,这是潍县人对萝卜的私情。然后用拇指和食指把萝卜捏在手上,细嚼慢咽,听着脆声,品着滋味,那才叫吃萝卜。父亲和哥哥都是切萝卜高手,我却至今无法掌握这门手艺,只能放菜板上下刀,显得很不潍县。

潍县萝卜性平微寒,主攻消气下食,化痰平喘,民间有冬吃萝卜夏吃姜的说法。这是从季节上讲的,而每天吃萝卜也有良辰,那就是晚上,这叫上炕萝卜下炕姜,早晨可食生姜,下午或者晚上吃萝卜,睡觉前减轻腹中载重,助于睡眠。只吃萝卜可能有点刺激,配着花生吃,味道极佳,花生可生可熟,但不能过熟,否则会有煳味,影响萝卜的口感。当然喽,吃萝卜喝茶是必须的,老家人最自信的一句话是,吃萝卜喝茶气的大夫满地爬。那会儿,我爷爷喜欢喝茉莉花茶,大清早就沏上一壶酽茶,一直喝到晚,午后再吃上一块萝卜,茉莉花茶香配上萝卜,还有爷爷惬意的神态,大概那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了。萝卜除了生吃、炒着吃,萝卜缨子也为食用佳品,特别是做小豆腐,豆香萝卜叶清香,绝对下饭尤物。

潍县种植萝卜的历史非常悠久,至少年了。潍县萝卜真正出名,并被贴上地域标签,功劳当记在郑板桥身上。他在潍县当了七年县官,好事干了一大堆,至今挂在潍县百姓的嘴边。传说有个朝廷钦差到潍县所谓视察,向郑板桥索要金银钱物。两袖清风,一心为民的板桥先生机智地送他一袋子潍县萝卜,并赋诗一首:东北人参凤阳梨,难及潍县萝卜皮,今日厚礼送钦差,能驱魔道能顺气。毕竟县级领导,板桥先生的眼界明显高人一格,潍县萝卜已经是产自山东本地的烟台苹果和莱阳梨无法匹敌的,放眼全国,东北人参凤阳梨同样难及潍县萝卜。一袋子萝卜打发了一个贪财的钦差,也把潍县萝卜的名气打了出去。经郑板桥这么一广告,潍县萝卜名声大噪,从此一发而不可收,今日更是潍县人出门串亲赠礼待客之必备。板桥先生有所不知的是潍县作为行政域名已经没了,但潍县人不会忘记板桥先生和曾经的潍县,这份与潍县萝卜一样晶莹的情愫是不会散去的。

寒冬腊月,屋外飘着雪,家人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切一根潍县萝卜,数着一天天临近过年的日子,穿新衣,走姥娘家,还有母亲煮的那锅肉,父亲带回来的糖果。小时候,就是这样盼年的。

★周口晚报铁水牛副刊发表作者王科军散文《幸福的味道》

★闽南日报九龙江副刊发表作者梦秋痕散文《这盆幸福树》

★河源日报万绿湖副刊发表作者陈振昌散文《窗前有排芒果树》

★湛江日报百花副刊发表作者孙子夜散文《仰望愚公》

★绍兴日报山荫道副刊发表作者任刚散文《大山深处的红豆杉》

★新民晚报夜光杯副刊发表作者曹可凡散文《欲说去年事》

★羊城晚报人文周刊发表作者章铜胜散文《为我掖被角的人》

★各界导报老友周刊·记忆发表作者魏青锋散文《》

魏青锋/下雪的声音(散文)

渭北农村的冷,留给我最深刻的记忆:风裹着尘土,擦着脸刀割一般地疼,而且天黑得格外早。

母亲烧了稀米汤,然后纳了两圈鞋底,天就麻嚓黑了,母亲就招呼我们一起去村口接父亲。

父亲是去七八里外的村子里,给办丧事的人家当“龟兹”(关中农村又称“乐人”),父亲主要是拉二胡,还唱秦腔。据母亲说,父亲年轻的时候,在方圆十几里好嗓子是出了名的,所以冬月间农闲的时候,就当“龟兹”挣钱补贴家用。但是父亲每次去都是天不亮就走了,天黑尽了才进家门,听母亲父亲互相叮嘱,害怕别人看见了说闲话。

远处有了黑黑的人影,我们就迎了上去。母亲笑我们:“饿疯了,那不是你大。”父亲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提一个小兜,里面都会装三个苹果和几个肉夹馍。每次母亲烧好汤,我们都巴巴地盼着父亲。母亲熟悉父亲的身影,甚至熟悉父亲的脚步声,父亲年轻的时候,上山砍木头受过伤,脚微跛。天黑尽了,风也渐渐大了起来,母亲便撵我们回家坐炕上等父亲。

我们三个人就挤在炕角落,开始哥和姐还打闹着,后来渐渐天色有些昏沉,忽然院子里有点响动,我们都坐了起来。母亲下了炕,拉开门,风便卷起门帘裹住了母亲,母亲挣脱门帘望着外面说:“风大,把玉米秆刮倒了。”哦,我们都有些丧气,“大咋还不回来?”母亲叹口气说:“你大腿不好,走路慢,再等一会。”

母亲依旧坐在炕沿的位置做活,头顶是昏黄的电灯,满屋子响着哧啦哧啦纳鞋底的声音,还有哥细微的鼾声。外面又有了声音,姐翻了个身,惊喜地问:“是大回来了么?”母亲又下炕掀开门帘看了看说:“外面下雪了,你大咋还不回来?”“下雪了呀。”姐嘟囔着说“都快饿死哩!”

母亲也不纳鞋底了,呆呆地坐着,望着外面。

“大回来了!”哥猛然坐起来,母亲细细听了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母亲说:“是下雪的声音。”

是下雪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像极了父亲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大啥时回来?”我眼闭着,吧唧着嘴,后晌的稀米汤舍不得喝,想等父亲回来,边吃肉夹馍边喝。

雪下得越来越大,母亲下炕去院子里看。风慢慢地,竟有些小了。窸窸窣窣的,仍是下雪的声音。

一大清早,我便被哥姐的吵闹声惊醒。“快起来,咥肉夹馍!”姐大声喊我。窑里院外没有了父亲的影子,我四下寻找,门后挂二胡的钉子空空的。我有些神伤,大又外出了。

下雪的声音,是我对那些寒冬最深切的回忆。父亲已经离开我们二十五载了。我住的小城偏南,下雪不常有,但是我常在深夜听,有下雪的声音窸窸窣窣响起,就像父亲的脚步声。

★延安日报杨家岭副刊发表作者厚夫散文《家乡的味道》

★泉州晚报五味斋副刊发表作者黄颖散文《鸟儿羽翼的光辉》

★江海晚报晚晴/养心发表作者张志松散文《常给邻居发红包》

★南湖晚报杂的文发表作者王家俊散文《天凝的银杏树》

★今晚报今晚副刊发表作者高伟散文《告别那些不想再经历一次的事情》

★潮州日报今日闲情发表作者钱续坤散文《青葱》

★芜湖日报留春副刊发表作者散文许冬林散文《我这江北的雪》

★延安日报杨家岭副刊发表作者丁济民散文《遗落的乡愁(五章)》

丁济民/遗落的乡愁(五章)

闪逝而去的岁月太过沉重,而夜晚是岁月的驿站,如豆的灯盏是夜晚乡村的眼睛。——题记

姥姥的纺车

纺车一转,多少年就匆匆过去了,人事沉浮,道不尽的沧桑一抓一把。唯有纺车,依旧留守村庄一隅独卧,不言,亦不语。

姥姥家的那架纺车,像生命之河中的一叶扁舟,搁浅于岁月深处,身上早已经布满了微尘。那是时光轻挪慢移的触手在轻轻地抚慰着它,留恋着远逝而去岁月的踪迹印痕。

纺车确实被时间的脚步抛开与遗忘了。

而它,被那双曾经布满裂痕的手抡圆、并发出嘤嘤嗡嗡声音的岁月里,明明灭灭的日子都轻如秕糠一样地遁去。时光如同一张薄薄的、写满欣喜与忧愁的麻纸,在光影飞逝中锈蚀得已揭不开的缝隙里打望。

我仿佛看见,在已经远逝的年月里,年轻的妈妈驾鹤远逝了。我和三岁多的姐姐,成了四处漂泊、无处停靠的船。是苦命的姥姥眼眶里噙满了泪花,伸出了那双善良的手,将我们接纳。从此,姥姥就替代了妈妈,将我们拉扯长大。姥姥那一双皲裂着而摇动纺车的手,一双暗夜里昏花的眼睛,在广袤的中国农村,在我的北部中原一隅,纺车曾摇亮了一页页纷纷飘落的日子,摇亮了淙淙流淌的生活。一盏微弱的煤油灯下,在纺车的“吱拗,吱拗”声中,温暖而又贫弱的日子发酵了,焐热了企盼的明天与挪移的日影。

纺车卑微而又撩人的气息,把我带到了几十年前的光阴,让我仿佛看到了姥姥苍色的华发和那一双握紧岁月的手。在贫困而懵懂的日子里,姥姥的纺车一只蜜蜂般“嘤嘤嗡嗡”着,曾经剪短了光影的脚步、摇落了黑夜的幕布,摇亮了漫天的星斗,摇亮乡村那爿小院静谧纸糊的窗棂,摇亮了一个个漆黑而孕育希望的黎明。

把我少年时代缥缥缈缈的梦,也摇落到了天的尽头……

如今,姥姥也已经走了很久。她的纺车,也消失在汤汤流逝的日子里已不再回首。

纺车啊,凝固了多少个人间的故事?怀恋着多少个岁月的浪花溅流?还怅望着逝去的日子以及那双摇动而又枯瘦的手,孤独地守候在坎坎坷坷岁月的门口。

纺车不在,时光却匆匆向前了,浑浑圆圆的它,恰似一个时代遗落在时间缝隙里的纽扣。

一架织布机

织布机,从《木兰辞》的“唧唧复唧唧”声中款款走来,走进了中国农耕文明的历史。却戛然失色与停滞在二十一世纪的门口,停在了五光十色而又波光汹涌、风云诡谲的今日。

那些个用你编织未来的日子,都如织布机上亮澄澄的牛角梭一样地忽闪着远遁了,连同那一张张淳朴苍老的面容,以及曾经抚摸过你的一双双纤细的巧手,也如时光波澜的树干上凋落远逝的叶子。时间的长河,在这里打了个结,锈蚀泛黄的日子风干着被卷曲起来而束之高阁了,而春风一样扑面而来的阳光,在时间的年谱上正得意地大步疾驰。

织布机,如同那些在岁月汤汤的长河中,曾经与乡村忠实相守,而后一一消失的、带有乡村体温的其他农具一样,在今天广袤的乡村深邃而又鲜亮的日子中,老病而咳嗽,累极了,悄然退役。无奈地看身后时光的身影,淙淙溜去。身上无数的手纹叠印着四季青青黄黄的光阴,仍散发着土地温馨而明明暗暗的气息。

你是我们人类的老祖母哦,在爬满皱纹因年代久远又皲裂的面容上,让皇皇的时光做巢,孵化出现代时日中每一片亮闪闪的叶子……

一盏煤油灯

如豆的灯光,曾经燃亮了乡村贫血而灰暗的岁月。

时光远去了,光影散落,干瘪而风干的岁月长满干涩的苍苔。你却蹲在时间的一隅,凝望。如一颗颗隐在时光之后的痣。

回忆曾经被你燃亮的那一个个北风呼啸的冬夜与夏秋虫鸣的夜晚。眼前,星光般闪现的人哦,青丝已变成白发,多少个村庄已长成高楼,温馨而知性的小路已被时光吞没。代之而起的是现代的宽阔和柏油与水泥的讪笑。煤油灯下曾经燃亮的那一叠叠泛黄的故事,却还在一个民族汹涌的血脉中滋滋泛活。

曾经,你与茅屋、红木桌以及热炕同谋,度过了多少代贫穷窘迫的日子。日子匍匐着前行,你却如黄鹤般悄然隐去,如同街头南墙边那一排曾经穿毛蓝色长衫短褂、腰系宽宽的布带、笑吟吟的耄耋老者,已渐渐隐入时间的背面和脚下灼热的土地。日子斑斓着剥落,煤油灯也像时光中的那颗美人痣,被挪移到快餐年代日子里的一个角落。

你啊,煤油灯!一粒粒如豆的灯光,会幻化为暗夜一颗颗星斗,只郑重地拷贝在曾经被它照亮的岁月深处的记忆中,像故乡的一味药,能让远离家乡的游子们的淡淡的乡愁瞬间复活……

老粗布

老粗布是乡村没有走远的记忆。

老粗布缜密而又瓷实的经纬上,洒满了时代的亢奋与日月流转的叹息。

小时候,我清楚地记得,夜晚曾经是岁月的驿站。银亮亮的月牙和如豆的灯盏,是夜晚乡村不灭的眼睛。而老粗布是那段难忘岁月里贫朴百姓一袭温暖的胞衣。

似乎每个村庄都有一个事物成为这个村庄骄傲的标志,或者说是村中一张姣好的面孔,抑或是村子里一个传奇。反正当年备受青睐,而风靡一时的四眼儿缯老粗布,就是我们村子率先值得荣耀的原因之一。

那一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刮来一阵风,让不事张扬的北中原乡村突然亢奋着,让食五谷杂粮的黄河故道的妇女们眼前豁然一亮。从此家家户户开始了模仿、开始了那你追我赶的织布竞赛。开始了让崭新的、五颜六色、花纹端庄的布匹,骄傲着走进了千家万户,走进了用轻蔑的眼光俯视它的遥远的都市。

四眼缯,一种乡村巧妇用奇巧的组合方式新织就的粗布,样式大方而新奇,风行了好一阵子。姥姥是我们村里一顶一的织布好手,还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而不爱说话的祥嫂,以及我年少的姐姐。她们整日里泡在织布机上,说说笑笑,用一双巧手织成了一匹匹布的传奇。那是当年每个出嫁的姑娘必备的物件,就像今天姑娘出嫁陪送轿车一样珍重,是展示娘家人心灵手巧的一种荣耀,也是父母家人由衷的心意。

至今,远离家乡的我,仍珍藏着姥姥多年前给我缝制的四眼儿缯粗布被子。被面虽然在光阴的河流中已经褪色,里面的套子也早已板结了。但,永不褪色的是少年时代的温情,是对故乡的一草一木永远也不会板结的记忆。

一张明式圈椅

这一张明式圈椅,像一条不动声色的游鱼,穿越了四百多年苍苍茫茫而又明明暗暗的光阴。明朝、大清、民国,是它栖身而游过的一个个苍茫的港湾,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明代先人移民时的叹息,清朝被剃长辫子的屈辱,民国南军北军的兵燹。最后,它旧了,累了,栖息在一座老屋的正堂。连它身上曾经坐着的一个老者也一脸的沧桑与迷茫。

两边的扶手已经被抚摩得油亮油亮了,椅子腿上的横木也被一双双布鞋、皮鞋、娃娃们的虎头鞋踩得消弭了油漆,没有了尊严容光。它扁扁的,像被时间刨开了骨肉般裸露出惨白的木纹。

椅子有时候会在院里小憩,看飞鸟们自由自在地穿梭来去,看燕尾轻快地剪去残冬,看东方升起一抹阳春的虹霓。此刻,有风筝会飘向头顶的天空,大地上升丝丝的阳气。

椅子有时候也在树下听一听蝉鸣,感受这拇指般大小的动物在炎炎夏日激昂地吟诗。

椅子曾经在时光里惊悸地看兵燹劫掠,删改了一个个王朝与偏村云卷云舒的历史。

椅子有时候会惊讶孩提倏然就变成老翁,感受到无情而汤汤的时光流水一样悠悠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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