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3期
我比他大两级,是素未谋面的校友。今年寒假我回母校宣讲时,遇到了初中的老师,谈话间我偶然得知学校里有一个因为抑郁症休学的高二学弟。开学后,我们的项目进入了采访阶段,我马上想到了他,于是通过老师,我得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和采访许可。我们姑且叫他小宇吧。
“是爸妈告诉我可以不用过去的”
小宇出生在一个父母的教育水平比较低的普通家庭里,他的父母初中还没毕业就开始打工赚钱了。回忆起自己小学和初中的时光,小宇说自己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是奶奶去世。
小宇的奶奶患有阿尔茨海默综合征。
“为了她,我父母和我叔叔伯伯那边的一直吵架。我们家庭氛围又是那种死气沉沉的,每个人上餐桌都是阴沉着脸的。”
在他的记忆里,家里的氛围一致都是如此,不论是在奶奶去世前还是去世后。而这件事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是,奶奶去世后,自己遭到了家里长辈“莫须有”的批评。
按照地方风俗,小宇作为家里的长孙,祖辈去世时是需要到场的。
“我那时候要上学,没有请假,亲戚就拿我当把柄,数落我,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唤亲戚的称呼。”
“说我不孝子孙之类的,没礼貌。”
面对这些批评声,小宇感到非常委屈,因为当时是爸爸妈妈告诉自己可以不用过去的。
“后来连大伯去世也没去。”
更让他心寒的是,在自己受到家里长辈的责怪时,在场的父母没有站出来为自己说话,而是以“无所谓”的态度旁观。
“当时我都不敢离开座位”
对小宇来说,初中时就读于差班的经历给他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疤。
“我和父母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因为没找关系让我安排在差班,我就受霸凌了。”
小宇所就读的初中也曾经是我的母校,我曾在那里度过初中的三年时光,这所学校在镇上人看来是一所“走极端”的学校。
优班的同学品学兼优,配备的老师也是全校最好的,而相比之下,差班的学生大多是“小混混”,学校里风气混乱。
“初一注册的时候就有学生跟班主任撒泼。打架、学生之间的,老师学生之间的。”
新加入班级的小宇,初一时受到了几乎全班同学的霸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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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计划初中毕业全班围殴我,主要是我那时候还当过9个科目的课代表,包括美术音乐,语文不是我。”
“当时我都不敢离开座位,连在学校上厕所都没有,因为一离开座位,就有人把我的东西扔掉,或者是拿去踩,恶言恶语就不用说了吧。”
所幸这种霸凌没有延续到校外。
“我当然有和老师反映过情况,没有用,老师管不了。我说了老师和学生都有打架。老师和我说,不要让环境适应你,你要学会适应环境。”
向老师求助无果,小宇只能转向父母,然而父母的回答更是直接给他泼了盆冷水。“他们叫我跟他们打架,然后就不管了。”
“之后他们受不了我天天唠叨,给我换了班级。”
于是在初二下学期,小宇换了班级。情况终于得到了改善,但是他的成绩也从班级前十掉了下来。
“然后爸妈就阴阳怪气,说我没志气什么的。”
面对父母“无理取闹”的责备,他也曾试过反驳。但没用,固执己见的父母并不接受他的解释。
“就住着,啥也没有”
后来从初中毕业进入高中,小宇也进入了一个新的环境。
在高二那年,小宇开始发现自己“很消极,不想吃饭,不想睡觉,不想学习,每天看那种丧的东西,听丧的歌。”
“晚上的时候,轻生的想法都会有的,但是自残我没有,因为疼而且没必要,就算自残也不会好起来。”
年12月,他注意到这些异常的现象,主动请求父亲和小舅舅带他前往厦门就诊。
最后的诊断结果是——他患有重度抑郁症。
诊断结果出来之后,他就马上办理住院手续了。在医院就诊的那段时间里。
“就住着,啥也没有,做检查,正常,然后出院。我说我想回家他给我电击”
电击的感觉“很痛”……
“对抑郁症的普及根本不广,而且治疗也不完善”
这是他对当时自己亲历的治疗所作的评价,所有这些治疗仿佛根本无法治愈他的抑郁症。
直到后来他谈恋爱了……
休学住院期间,小宇和同校同学谈了一场恋爱。在他看来,能治疗抑郁症的,就是一场甜甜的恋爱了。
谈恋爱以后他再也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对方的存在和陪伴也让他的生活也更加有动力。
“毕竟差距摆在那里,我们想考同一所大学,虽然想法很幼稚。”
“我出问题的是家庭”
在小宇看来,导致自己抑郁的,是自己那充满裂痕的家庭,是封建迷信、只能提供物质的爱的父母。
“我出问题的是家庭。高中毕业以后我就不打算回家了,我已经受够了他们封建顽固的嘴脸了。他们还去什么神佛庙宇求那种符咒,烧了放水里给我擦脸。”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的父母“脑子没有正经的东西,只能信仰这种。”
即使给自己买名牌,他觉得这也不过是一种“廉价、物质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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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抑郁那段阶段,他们吵着要去村委会作证明,跟我脱离父子母子关系,不让我读书,要跟我同归于尽。而且他们乱投医,把我和妄想症精神分裂症的病人放在一起,病房只有我有抑郁症。然后一系列检查,身体心理的一切正常,除了药物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治疗,因为他们挂心理特需门诊。”
总之,父母对他而言似乎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去年(年)清明节之后,小宇就出院回到学校和高二的同学们一起正常上学了。几年前家里还多了一个小自己12岁的弟弟。
医院接受的治疗还有弟弟的加入都没能改善小宇和父母的关系。
如今,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要么不说话要么就吵架,父母也不让他接触弟弟,平时他的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在外面解决。
或许抑郁症患者并不像我们刻板印象中所认为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抑郁、不想有任何社交、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他们也可以很健谈,也拥有爱别人的能力和被别人爱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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